“送你送到小村外,有句话儿要交代。虽然已经是百花儿开,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……”孙珊扒在医务室的门边,探头探脑地往里看,只有空空荡荡的床板,还有四散飘扬的邓丽君的歌声。
《路边的野花不要采》孙珊暗暗地念出歌名,拼命地抿住嘴忍住笑意,这歌吧……出奇地应景。
“瞧什么呢?”背后有人轻轻地问。
孙珊想也没想就回答:“瞧我庆叔呢!”一想不对,连忙回头。果然,那背着手站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她的人不是白云庆还有谁?
孙珊放开手,双脚着地,又小跑着过去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,朝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,略显无辜。
白云庆被她狗腿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,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道:“你肯定又有事找我了。”
孙珊厚脸皮地甜笑:“知我者,莫若庆叔啊!”
放眼整个糖厂,只有白云庆一人是从申城来的。前世孙珊跟白云庆关系也很好,经常听他说申城的事儿,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大抵也能知道,白家在申城的底子挺厚。只是知青下乡有历史因素,他也没那个能力拒绝。不过孙珊觉得,白云庆还挺享受在糖厂的生活。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:“这里才是仙人过的日子!”
“说吧,啥事?”白云庆往茶缸里倒着水,瞅着她一脸深沉的模样发笑。
这丫头平时就不大爱说话,做事倒是很利落,怎么还老气横秋起来了?乍一眼,白云庆还以为对面坐的是跟他一样年纪的老太太呢。
“庆叔,您能不能写信回申城,帮我查一个人的底细?”电话在七十年代是个稀罕物,普遍的联络方式还是书信。找白云庆帮忙是孙珊思虑再三后的决定,一来是他在申城有关系,打听个人不是难事儿。二来嘛,白云庆的嘴巴很严实,就算跟他说了常山的事情,他也不会乱嚼舌根。
查人?这可是稀奇事。白云庆斜着眼睨视她,调笑着说道:“不敲人脑袋,改当侦查兵?”
瞧这话说的!孙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,吐槽道:“不想帮忙也别埋汰人呐……”不过听白云庆说话的语气,这个忙他多半是会帮的。于是拖了椅子到凑到他身边,一五一十地把常山跟她大姐的事儿说了说。
白云庆摸着下巴,意味不明地说道:“你怎么知道常山这个人不行?”冒一听,这人没啥毛病啊,怎么孙珊这丫头就能笃定常山不是好人?
孙珊心里咯噔一下,被他问住了。按道理说他们可是陌生人,连面都没见过一回就武断地判了人的生死,这寻常人仔细一想肯定就觉得不大对劲。脑子里对着前世的记忆不断地筛检,孙珊灵机一动。
她眼珠子瞟了瞟窗户外头,又朝着白云庆勾了勾手,见他不上钩只能自己凑到他耳边,细声地说了句:“我在甘蔗地里听到他的闲话了,说他跟对门的寡妇……有私情!”
白云庆一把捂住她的嘴,严肃道:“这话可不能乱说!”
孙珊扒拉开他的手掌,信誓旦旦地发誓:“我千真万确地听到了,就是那个叫常山的。”
白云庆眉间皱成了川字,他总觉好像有什么问题,但孙珊脸上的表情又不似在作假。他思索了好几分钟,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:“有了消息通知你。”
“哎!就知道庆叔疼我!”孙珊欢喜得就差抱着白云庆猛亲了。
没想到更惊喜的还在后头。哦不,或者说是惊吓。
孙珊刚踏进家门,就被孙江拉到了房里,小伙子瞅了瞅外面正在看电视的大姐二姐,扣上了门销,神秘兮兮地问:“好消息和坏消息,三姐你想先听哪个?”
孙珊挑眉反问:“你觉得我想先听哪个?”
“那肯定是好消息咯!”孙江咧开嘴,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成千纸鹤的横线纸,递给她,那眉眼里带着浓浓地等待夸奖的自豪,斜跨的脚还抖了三抖,“小白的哥哥给你的,说是你最想要的。”
哦?孙珊来了兴趣,捏着千纸鹤的翅膀把它拆开,上面歪七扭八的字体带着些许中二气息直面扑鼻而来,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刺鼻的香气。
靠!竟然是花露水!
孙珊伸长手把信纸甩了甩,才稍微让自己的鼻子透了透气,而孙江正巧在下风口,被窗户外的风一吹,打了一个惊天大喷嚏。
孙珊白了他一眼,开始仔细看起白南州写的内容,不一会儿,脸上露出舒心的笑。她重新叠好信纸,塞进贴身的兜里,拍了拍孙江的脑袋表扬他:“干得不错!”
孙江眼珠子滴溜地转,八卦地问道:“上面说啥了?”
孙珊心底冷笑,说的可是常山的现世报!前世是有传闻常山跟寡妇不清不楚,但从来也没人抓着个实际证据,后来寡妇搬回了福省的娘家,更是断了线索。孙珊以前也就听人说了那么两嘴,先给白云庆一个调查的理由。没想到啊没想到……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白南州可是亲眼看见了这两人龌龊的勾当,还描写得绘声绘色,连两人说话的字眼都不带差一个的。
这张纸算是给孙珊吃了个定心丸,关键时刻这寡妇说不定就是个杀手锏。
当然这些事情不能让孙江知道,这孩子嘴巴没个把门打草惊蛇就坏了。孙珊把他推了半步远,又问:“还有坏消息呢是啥?”
“我不告诉你!”大约是孙珊不给看信纸惹恼他,孙江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。就许他姐神神秘秘的吗?他可也是有秘密在身的人!孙江脸上带着欠揍的笑容,扬起下巴,朝她撅起了嘴。来问啊,问我就告诉你——
孙珊向来是个威武不能屈的人,自然不会开口问。况且她对弟弟拿捏得极其狠准,这家伙的秘密保准过不了夜。
可还没等孙江告诉她,有人就直接在饭桌上亮了底牌——
孙霞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,嘴唇都快咬破了,眼睛一闭心一横大喇喇地开口:“爸妈,过几天我对象要来家里头吃饭!”
“咚咚”,是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。
孙国良惊愕地张大了嘴巴,吐出几个口齿不清的字眼:“你说……啥?”